推荐制“势如破竹” 奖励异化“迎刃而解”

 5月24日晚，地平线创始人余凯在飞机上给“2019CCF精英大会”颁奖现场发来视频：“得到这个奖很意外也备感珍惜，我们是芯片创业企业，身不由己，不能到场领奖，希望今后与这个领域的同行共同努力作出贡献。”

创立于2017年的“青竹奖”取自“势如破竹”，是中国计算机学会（CCF）为表彰推动科研进步的青年杰出人才，鼓励产学研各方面人才创新设立的，每年在“CCF精英大会”上颁发。

芯片是今年备受瞩目的“硬科技”，今年的“青竹奖”获得者除了余凯，还有中科院计算所研究员陈云霁，他是人工智能芯片“寒武纪”的研发者；清华大学计算机系长聘教授朱军、微软亚洲研究院首席研究员谢幸等。他们是由评奖委员会在12名被推荐者中投票确定的。

浙江大学教授卜佳俊是评奖委员会成员之一，他说这几位年轻科学家在得到通知时，有的人以为通知者在开玩笑，因为他们都没有申报。这是中国计算机学会的评奖规则——推荐制，任何奖项都是由同行推荐。

2019年1月19日，“2018中国计算机学会颁奖大会”在北京举行，其中一个议题是颁发“2018CCF夏培肃奖”。获奖者于洪志致辞时，开了个玩笑表达了自己的意外：“可能计算机行业中，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我的学校西北民族大学到底在西部哪个城市。”

中国计算机学会2014年设立“CCF夏培肃奖”，授予在学术、工程、教育及产业等领域，为推动中国计算机事业作出杰出贡献、取得突出成就的资深女性科技工作者。这个奖项是以我国著名女计算机科学家夏培肃命名的。于洪志长期从事藏文信息处理研究，在藏汉双语翻译、藏文字处理软件等方面作出了突出贡献，推动了少数民族语言信息处理技术发展和应用普及。

自称“刘姥姥”的于洪志在致谢中表示，自己在1999和2001年两次获得过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但自己更看重CCF的奖项，因为这个奖项完全是被专业同行“挖出来的”，是小同行对自己的认可。

中国计算机学会每年要颁发计算机领域的终身成就奖、海外杰出贡献奖、计算机企业家奖、优秀博士论文奖等十多个奖项，这些奖项都是由奖励委员会组织专家推荐评选，不允许自荐。由于同行评价的准确性和权威性，使得这些奖项在计算机界享有很高的公信力。但因为目前大多数奖项都是申报制，因此几乎所有的CCF获奖者第一反应都是意外。

获得“2014CCF终身成就奖”的中科院院士、清华大学张钹教授在颁奖时表示，自己最珍视两个奖：一个是小学三年级时得到的全校演讲比赛第一名，还有一个就是CCF终身成就奖，因为自己的工作得到了同行的认可。

当时同年获得CCF杰出教育奖的国防科技大学教授齐治昌在领奖时讲了个笑话：“这个奖项公布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有学生打来电话祝贺，我还以为是祝贺生日，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获奖了。”

这些获奖人事先不知道自己获奖，也格外珍惜。在近几年的颁奖大会上，携80岁老伴领奖、70岁的老教授带90多岁老母亲领奖的情景，不时出现。

类似场景近期也出现在其他颁奖现场。21世纪教育研究院是一家民间研究机构，设立的“地方教育制度创新奖”每两年一届，奖励地方政府，已经坚持了十几年。民间机构为政府颁奖，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颠倒”。最特别的是获奖者大都略感意外，因为奖项不是自己申报的，是同行推荐，由专家评选出来的。

第六届“地方教育制度创新奖”今年年初在北京举行了颁奖仪式。来自浙江、北京、山东、重庆等省市的县区级教育局长都表示非常珍惜这个奖，希望今后在提高教育质量、促进教育均衡等方面能做得更好。

2016年开始设立的未来科学大奖也采用推荐制。各奖项的候选人由科学委员会审核通过的提名人提名产生，不接受个人申请与社会推荐。这一奖项越来越受到关注，与其推荐制评审产生的公信力有直接关系。

在科学和技术领域，同行评议是指相同或者相似学术背景的工作者，按照一定的评议程序和准则，对科技问题或科技成果价值进行评价。与此相配套的是，所评项目或者奖项的来源，包括自荐申报、推荐、提名等。

申报自有其优点，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申报人或团队可以把自己的科研背景、优势、创新发现陈述得一清二楚。科研项目因其专业性，自荐申请申报无可厚非，但是目前很多奖项，甚至是国家类奖项采用申报制，引发了一些负面现象：夸大、虚报甚至是造假、跑奖、卖奖、背后交易等。2018年11月，教育部开展“唯论文、唯帽子、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简称“五唯”）清理，深究原因，申报制也给“唯奖项”“唯帽子”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张晓东，中国计算机学会秘书长杜子德曾联合撰写《奖励的本质和奖励的异化》，认为科研领域的申报制和答辩制是奖项的“异化”结果，造成科研人员为了获奖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作非科研方面的努力。他们认为，如果奖励异化，还不如不奖。因为我国每年要颁发各种各样的奖，包括政府奖和专业奖，很多得不到社会或同行认可。

今年1月11日，浙江省科技厅发出通告，撤销了授予浙江省慈溪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工作人员范飞能等人的省级自然科学奖。通告指出，范飞能伪造他人签名和单位盖章，严重违背了科研诚信要求。

有评论认为，这个事件再次暴露出当前科技成果评奖存在以报奖代推荐问题，自己报奖就难以杜绝弄虚作假、包装成果、跑奖要奖等学术不诚信、急功近利问题，影响评奖的公平公正。

诺贝尔奖，特别是自然科学领域的诺奖历来以其权威性得到全世界科学家的珍视。其中原因之一是奖项本身都已面世多年，经过长期的科学和实践检验，其价值和对人类社会带来的福祉已经确定无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严格的评奖方式，采用提名制，由具有资格的相关领域科学家提名，再经过一系列程序评选。评奖人对外是保密的，而且对于奖项还有一条特别的规定：不得毛遂自荐。

我国的国家科学技术奖也是一项具有公信力、最高国家荣誉的大奖，采用的推荐制，这与诺贝尔奖提名制略有不同，但两个大奖相同之处都是不得自荐。

有资格作为某个奖项推荐和评选人的，必定是行业内的资深翘楚，他们会珍惜自己的学术声誉，其专业能力也使他们能发现真正有价值的科学成果，这是奖项公正性的保证所在。